1993年,那一年我18岁,正读高一。我读的学校是职业中学,在兴化北面的一个乡镇,距家大概一百多里吧。记得收到学校寄来的通知书时 ,我和父亲正在家门口剥棉花果。父亲问我想上吗,我说想上,父亲说想上就上吧,我能体会父亲的那一抹失望。 秋风渐渐地凉了,我也踏上了三年职中之旅程。带着行李,带着父亲卖粮凑齐的学费,转了两次车,走进陌生的校园。我报的是农业机电班 ,结果这一届只有少得可怜的八个人,来自兴化不同的乡镇,一个女生也没有。相比金融与电器班报名的人就多了,唉自来之则安之。 算来我在班里是离家最远的一个,第一次离家,离开父母,刚开始还有一些不适应,后来就好了。职中的学习不比普高,没那么紧张,最头疼的英语课也没有。我们分文化课与专业课,由于人太少,文化课便跟电器班合上。一来二去认识的人就多了,也很热闹。电器班的班长,姓王,长得人高马大的,学校有个发电室一旦停电了就让他去。毕业好多年以后,在我打工的地方还遇到过他。那一次他在店里等洗车,我到那家店里买烟。他先喊我名字,我愣是没认出来,他胖了好多,像个老板的样子。聊了几句,才知他到我们这边办了个变压器厂,有几年时间了也算学以致用吧。 三年的时光,悄然而去。到最后我们这个班仅剩下四个人,其他的要么退学要么转学,所以我们四个的感情很深。毕业之后还经常联系,大家都有空了就聚一聚。班里的小涛是最用功的,可惜在五月的对口高考中失利。后来复读了两次,第二次恰逢泰州市升级为地级市,机会擦肩而过。再后来小涛去当兵了,或许在部队里也是勤学苦练,为以后的人生打下了不错的基础。班上的谭班长这个人能说会道,处事精明。那时他家有一个大鱼塘,条件不错,两层楼房临街。人也很够朋友,去过他家几次,总是热情款待。现如今在他们镇人武部工作 ,挺好的。还有一位便是“毛胡子”了,因他长的一脸的胡子,酷酷的。他的父亲很早便在上海闯荡,有一个塑料加工厂。他的性格有点刚强,敢想敢做,豪爽之人,比我大一岁。承包蟹塘多年 ,生意越做越大。有一年他还专门开车几十里路送了一网兜的螃蟹,让我尝尝。 95年毕业后,父亲托人找关系让我进了镇上的一家生产厨具的公司。当年这家公司,信誉与效益都不错,算是镇上的大厂子。鼎盛之时,风光无限。我待了5年,流汗受累,终归有一天离开了,再谋出路。但不知路在何处,曾经的青春朝气,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折磨得体无完肤。千禧龙年,没有迎来喜悦,却从此迎来无休止的 煎熬。班上不了,左邻右舍的流言蜚语让我更加害怕,于是逃避不可避免。一次次的流浪,一次次的雪上加霜,我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。母亲的眼泪,父亲的叹息,一个家仿佛摇摇欲坠。 这一生,我亏欠父母家人的太多。父亲在十三年前那个凄冷的早上,远去了,带着一身的伤痛,无法释怀的遗憾。每念此,无法心安。母亲的岁数也大了,瘦小的身材,腰也有些驼,我知道这是累的。都劝她不要去上班了,总是不听,每天还要骑人力三轮车去干活,厂都是私人老板的,哪有轻轻松松就给工资的。 寒来暑往,半生已过。荒废的时光已远去,只愿余生,尽心尽力,相信付出的汗水会浇开岁月的芳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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