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州这里一厂内工人七窍流血不幸身亡！工友成嫌疑人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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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3月，在江苏省靖江市某轧钢设备制造厂，老乔被运料箱撞倒，跌落炉台，不幸身亡。根据监控视频，公安部门认为，工友老戴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，对此次事故负有直接责任。公安局将此案移送靖江市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。可当检察官到案发现场做深入调查后，事情发生了转机。

 

2022年3月17日午夜1点多，在江苏省靖江市的一家轧钢设备制造厂，夜班组的工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，屋顶的监控清晰地记录下了车间作业的情况。炉台上，两名炉前工正用铁锨将废料铲进熔炉。炉台下，三名上料工负责处理熔炼完的钢水，再把新的废料装进一个簸箕形状的铁质运料箱中，用行车将他们送到炉台上面。

工厂负责人：“炉工负责把上的废料加入到这个炉子里面熔炼。他们负责炉子上面的这一块，其余的下面的人员辅助工作。”

老乔的工友：“工作都分配好了，你做什么他做什么。老乔白天要做生意，有点疲劳，他想赶紧做好了休息会。”

屋顶的行车来来回回，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，当时没人能够预料到一场意外正悄然来临。炉台下，这名站起身的工人是61岁的老乔，他正在和炉台上的工人喊话，为了推进工作进度，他决定到炉台上帮忙。

工友介绍，老乔是厂里最忙碌的人之一，画面里的他白天夜晚一直连续作业，略显疲惫，他不顾工友劝阻，还是上了炉台。炉台上这名戴红帽子的工人是老戴，老戴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炉前工。登上炉台的老乔先和老戴说了几句话，就拿起了遥控器，准备将眼前铁簸箕内的废料倒出来。老乔小心翼翼地操作着遥控器，行车慢慢移动，铁簸箕缓缓离开地面。此时戴红帽子的老戴起身走过来协助老乔的工作，两名工友一前一后站立在铁簸箕旁边。监控中有这样一个细节被清楚地记录了下来。

画面清晰显示，有一个铁墩子被压在铁簸箕下面。工人说铁墩子是他们特意放在那里的，目的是为了防止铁簸箕和地面接触的时候，废料从敞口处倾洒出来，铁墩子垫在下面可以作为支撑。老乔的工友表示，当时老乔自己拿遥控器，一个手放在簸箕上面，一只手点遥控器。

铁簸箕正在慢慢上升，此时老戴低头看到了铁墩子，就绕到了另一边，计划把铁墩子搬走。接下来危险发生了：老戴刚将铁墩子搬走，几乎是同一时间，铁簸箕就发生了剧烈晃动，站在一旁的老乔被瞬间撞下。摔下去的老乔头部着地，正好撞在了地面的铁轨上，当场失去了意识，工友们立即将他送到了医院。

靖江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：“患者当时已经很危急了，就是老百姓说的七窍流血，也做了紧急的抢救措施，手术下来的情况也不是很好，后来逐渐连自主呼吸没了。”遗憾的是几个小时之后，老乔因重度颅脑损伤抢救无效死亡。

后续调查中，公安机关认为老戴与这起事故有密切关联。老戴真的要为老乔的死亡负责吗？没想到，随着检察机关的深入调查，监控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，事情发生了大反转。

政府事故调查组作出事故责任认定

62岁的老戴在老乔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心情非常低落。两家关系比较好，双方家人经常互相走动，就在出事前几天，两家人还聚了餐，老哥俩还谈起了年轻时候的往事。谁承想几天后老乔就罹难了。据老乔的儿子回忆，老乔自幼丧父，一个人白手起家，年纪大了还是为家中生计奔忙。平时父亲在工厂日夜赶工，很少睡个安稳觉。事发那天晚上，老乔刚给家人打了电话，接着就跑上炉台帮忙，他想尽快完成团队的工作，就可以早些休息了。没想到那通电话却成了最后的告别。意外发生后，家里的气氛也变了一个样。悲伤之余家人很想弄清楚老乔的死亡原因。

一段时间后，政府事故调查组作出了事故责任认定。

靖江市应急管理局行政执法人员 赵勇：“这个操作工其实他不是行机的操作工。当天晚上他在炉台上进行这个行机操作，首先他没有经过培训，第二个他到底懂不懂，会不会操作？”

事故调查组认为，炉前工老乔不擅长操作行机是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。铁质运料箱，也就是那个铁簸箕被行车吊起前，应该将三个起吊点全部挂好，而老乔在只挂好两个的情况下，就操作行车进行起吊作业，导致铁质运料箱上升过程中发生重心前倾，后部翘起，进而老乔被撞下无栏杆的炉台。同时，调查组也指出了该工厂在员工培训、安全管控、事故隐患排查方面的疏漏。

靖江市应急管理局行政执法人员 赵勇：“作为金属冶炼企业，企业对员工的教育培训，初次培训不低于七十二小时，再培训还有个时间要求，在这方面，他的培训学时是严重不足的。在事故隐患排查设计方面，炉台旁边它坠落的位置高度是1.97米，相应的应该有一个栏杆，这个是有相关的规定要求的，但是它是没有设置栏杆的。”

事后，工厂的相关负责人进行了检讨，承诺对于作业中的安全隐患加强巡查、监督。不久后，车间的炉台也加装了护栏。在相关部门的撮合之下，工厂负责人、死者家属等坐在一起进行了调解协商，关于赔偿问题，双方达成了一致，工厂负责人同意向老乔家属支付赔偿金人民币128万元。

老戴突然成了嫌疑人：

出事后，老戴一直帮忙张罗老乔的后事，忙前忙后，尽心尽力。他说，作为老友，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的痛心，一切只能付诸行动中。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，没过几天，事故调查有了新的进展，老戴竟成了被调查的对象。公安机关认为，老戴与这起事故有密切关联。

靖江市公安局介入调查后，做出了这样的推定：事故发生当下，老戴在未确保周边环境安全的情况下，将铁质运料箱下的铁墩子抽走，导致铁质运料箱晃动，致使乔某被运料箱撞击跌落炉台，对此次事故负有直接责任。

面对警方的质疑，一辈子没有和公安机关打过交道的老戴战战兢兢，老戴说，老乔是名上料工，本职工作就是在炉台下面上料，操作行车需要经过培训的专业人员进行，之前虽然老乔也参与过卸载废料的工作，但并不熟悉行车遥控器的使用。

说到移动铁墩子的原因，老戴表示：铁簸箕里面还有一点料子，我把铁墩子移掉以后，他可以把它倒掉。铁墩子挡着他倒不下来。当时他眼看着老乔一个人站在那里，便自然的上前帮忙。而所谓挪动铁墩子的动作，也只是搭把手而已。

老戴承认，事故发生的当下，他确实挪动了铁墩子，并一五一十地阐述了他移动铁墩子的原因和动机。他说，这是工作的一个必要环节，并不是他刻意为之。可是警方依然坚持，老戴的行为直接导致铁簸箕失去了支点，重心失衡，产生了晃动，挪动铁墩子的动作与铁簸箕晃动之间具有因果关系。

面对警察的质疑，老戴只是说自己很冤枉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，协查状态下的老戴，除了精神上的压力，最难面对的是老乔的家人。老戴说，没有人能懂他当时又悲伤又尴尬的心情。

2022年4月19日，靖江市公安局调查认为老戴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，将此案移送靖江市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。

监控背后的真相被揭开：

靖江市人民检察院的检察官王霞，从事刑事检察部门工作已经17个年头，年处理案件均数150余件。轧钢设备制造厂的案件到了她的手里，她一度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安全事故。

王霞说，对于没有第三方在场，证据一对一的案件来说，这个监控视频基本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。但本着负责的职业精神，她还是前往了嫌疑人老戴的家中了解情况。面对王霞的问话，老戴仿佛有一肚子话，可又不知如何表达。这样的反馈让王霞久久不能平静，她又回到办公室，一次一次的反复的查看现场的监控录像，仍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。

在以后的日子里，王霞多次前往当事人老戴的家中进行探访，交流中老戴仍然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。虽然当事人仍然没有给出任何有价值的说辞和理由，但凭借着多年的工作经验和检察官的直觉，王霞萌生了一个念头：“我们办的不不仅仅是一个案件，而是人家的人生。所以我就觉得既然我们有疑虑的情况之下，应该要去发掘事情的真相。”

王霞说，尽管已经从事检查工作多年，但她从来不敢有一丝懈怠。即便是一个简单的案件，也关系到司法公正和一个人的人生走向。关于这起重大责任事故案件的卡点，她细心地向上级做了汇报，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，为了更好的理解当事人实施行为的原因和动机，还原事实细节，王霞决定到案发现场去看一看。

2022年4月29日下午，王霞和同事来到了案发工厂的车间。工人告诉王霞，用遥控器操作行车，抬髙铁簸箕的时候，一般都是旁边的工人帮忙将铁墩子搬走，这是正常的工作程序，否则铁墩子会被埋在废料下面。王霞和同事将铁墩子搬起来，掂量了一下，至少有15公斤。徒手挪动铁墩子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讲已经非常费力，那么当它作为支撑点垫在铁簸箕下面的时候，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？粗糙的炉台地面、硕大的铁簸箕、实心疙瘩式的铁墩子，王霞根本无法将铁墩子移出来。相比之下，案发时监控中的情况则截然不同，老戴几乎轻而易举地把铁墩子挪了出来。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呢？难道仅仅是因为王霞的力气太小吗？为了看清工人到底是如何将铁墩子搬走的，王霞趴在地上，从下面往上观察，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。

原来监控所拍下的画面视野，和从铁簸箕底下拍摄的视野是完全不同的，这也导致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推断。监控画面中，老戴之所以搬得这么轻松，是因为铁簸箕在剧烈晃动之前已经悬空，和铁墩子没有物理接触，没有承载铁簸箕及废料的重量。当铁簸箕被调到一定的高度的时候，由于不平衡导致铁簸箕前后晃动，把站在铁簸箕后面的老乔撞到炉台下面。工人介绍，铁簸箕晃动幅度其实与行车操作员的技术和经验息息相关，因为装满废料的铁簸箕非常重，升得太高、太快都会引起铁簸箕晃动，一般最多只能抬到铁墩子上10厘米左右。案发当下，监控是从上往下拍的，铁簸箕抬高的些许距离是根本无法拍到的，因为视觉误差。从监控角度看去，似乎是老戴将铁墩子搬走的动作，导致了铁簸箕发生了晃动。

事情终于调查清楚，王霞认为，既然在搬铁墩子的时候，铁簸箕根本没有搁置在上面，那么老戴将铁墩子搬走的动作，就和铁簸箕晃动之间没有因果关系，老戴的行为便不构成犯罪。

2022年8月4日，靖江市公安局申请将该案撤回，撤销案件，老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，恢复了正常的生活。如今每到节假日，老乔和老戴两家之间仍然会彼此走动。他说他愿意相信这也是好友老乔的遗愿。他心里非常感激检察官，帮助两家消除了一场不该有的隔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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