苋 菜 沽
文/倪长岚
每逢春节,亲戚串门,朋友聚会,满眼的山珍海味,大鱼大肉在餐桌上见多了,也就生了些腻味。连日来,突然没了胃口,心里琢磨着有种什么熟悉的味道一直诱惑着我。苦思冥想,舌尖上竟咂吧出了那遥远的味道,属于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,永不过时的苋菜沽的味道,每当想起这道菜,就想起了母亲。母亲虽然早已离我而去了,可母亲当年做的苋菜沽的味道,却一直在我记忆的舌尖上行走着。 说起苋菜,人人知晓,那是一道很常见的蔬菜。但说起苋菜沽,也许有些人有所不知,那是过去困难人家餐桌上的一道美味。那年月,母亲再忙,也忘不了每年在屋子的墙角或田头边,小菜地里都种上一些苋菜。苋菜的生命力很强,他们不管土地肥沃或贫瘠,只要有土就能茁壮成长。当一场春雨过后,那苋菜更是郁郁葱葱、绿油油、鲜嫩嫩的。这样的时候,母亲会先摘下下面的老叶,炒了吃或烧汤吃,待苋菜杆长到一尺多高时,母亲就开始忙碌了。先把苋菜连根割下,还要将叶子去掉,把杆剁成寸段,洗净晒干,用盐腌制,然后放到坛子里,让它自然发酵。这样腌制发酵而成的苋菜杆在我们老家就叫苋菜沽。母亲说,腌制苋菜沽咸淡要用口尝,鼻嗅,才能腌制出自己喜欢的那个味道。 每当苋菜沽吃掉了,剩下最后的汤汁时,母亲会当宝贝似地留着,再放点冬瓜片里面,当冬瓜吃掉后,她又把黄豆角泡到里面,那泡出来的味道自然就更加爽口美味了。母亲平时是不会浪费柴火的,从来没有把苋菜沽放锅里单独熬制过,她总是在煮饭时,舀上一碗,滴上两滴香油,再切点葱花洒碗里,把锅盖一揭,用铜铲子把米划个塘,然后把碗放进去炖。当锅里饭熟的香味加之苋菜沽的臭香,一下子氤氲了整个巷子时,你就是打着我手我也不肯丢下筷子——就着这道菜,能多吃一碗饭呢。 腌制苋莱杆是要有个时间段的,发酵期最少要有二十多天或者一个月,当苋菜杆烂了转变成苋菜沽时,会有种让人难以接受的臭味,常言道“生臭熟香”,你可别不信,你只要舀上半碗,等锅内香油烧热,放点红辣椒,生姜,葱花来烧豆腐,这非比寻常的鲜香味尽往你鼻子里钻,会让你谗涎欲滴,口舌生津,食后回味无穷。曾记得,在我怀孕期间,舌尖上容纳不了任何美味,却唯独对苋菜沽情有独钟,它成了我那期间的最爱。 有道是“一夕懂珍馐,一生恋其味“。苋菜沽那时不但是民间的美味,还被当成大礼送人呢?送礼当然要投其所好,我先生有个朋友,那时一直在外面跑供销。那个年代送礼一般都是家乡的土特产,大米,糯米,鸡,鸭,鹅,蛋之类的东西,可那位领导偏偏什么也不要,只要一坛苋菜沽,于是,朋友赶忙请人腌制了一坛,先用塑料布,然后再用泥巴封好口,给人家送去…… 时光荏苒,多年以后的今天,厨师们已习惯费尽心思打造出五花八门,让人眼花缭乱的菜肴,满足众人挑剔的胃口,色,香味都做到了极致。但苋菜沽,却令我难以忘怀,他带给我的除了美味,还有思念、怀旧。人生也是如此,有时那些不起眼的人或者事物,偏偏令人难以忘怀。只因,有记忆,有感伤,有幸福,还有那段时光里的相伴,而此时追忆的亲人。
【作者简介:倪长岚,女,江苏兴化人,兴化作协会员,有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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