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雁庄记事(四） 小说

老唐

大雁庄记事（四）

分田到户了。集体也解散了，仓库也没有用了。两三年不维修，败落相就出来了。有几间房梁塌了下去，瓦也掉了。集体的供销社倒了，倒是几家私人的小店开得红火。克己和几个朋友合伙办了个农资服务站，卖农药化肥种子等等一切农民用得着的东西。服务站就用原来供销社的房子，大些的东西就放在院子里。集体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，挣不到钱就拉倒。挣到钱了，年底像征性的交两个钱就好了。那时候还没通公路，所有的东西都要用船运，上船上岸的又费力又麻烦。那几个人都在外面采购运输，龙德在家站店，负责销售。几个人里面就他没有家庭，白天站店，晚上看店。吃住都在店里了。

龙德能吃苦，肯钻研。时间不长就把店里弄得井井有条。是药水机也会修，钉耙柄也会装。人又厚道，常常是修了半天的药水机，（螺丝都锈死了，难拆）只是换了个皮碗儿（密封圈），他也只收几毛钱的皮碗儿钱。卖到农药，一亩田打多少，什么时候打，注意事项是什的，他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。龙德的生意是越做越好了。

庄上人钱也渐渐的多了。好多的人家都在盖新房子。克己看准时机进了一批盖房子的木头，卖得是非常的好。最后拣剩下的几根木头，龙德买了回去，把丁头府儿横过来，盖了三间大瓦房。

马上就要秋收了。秋后到上冻前是盖房子的好时机。克己这次准备多运些大木头回来，庄上有十几家都准备在秋后翻盖新房。大雁庄有盖房子的大木头卖的事也传到了外庄，已经有好几个外庄人来打听过了。这一趟木头弄回来后就专心弄秋收的农具和秋种的种子化肥农药，这些东西品种多，数量也不少，繁杂。

龙德把仓库里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，就等克己的木头回来放在里边。木头运回来的时候，半庄人都去看了。五十吨的大船，庄上人没见过。满满的一船木头堆得像山一样，高高的，用缆绳绑着。克己看着满满的一船木头，看着村里人羡慕的眼神，眼睛都笑得只落下一条缝。

克己一边解着缆绳一边和岸上看热吵（热闹）的人说着话。岸上的人都恭维克己，夸他有本事。弄了这么一大船木头回来。忙凤儿跟了他有福享。克己是一边嘴上谦虚，一边心里暗地里得意高兴。最后一根缆绳刚刚松开，木头“哄”的一声就滚了下来。克己躲闪不及直接被木头砸到河里。上面的木头接连不断的滚下来，岸上的人一片惊呼。龙德在店里听到叫声，忙奔到河口一看：木头盖满了河面，克己不见了。龙德一边问一边扒开木头潜到水下，众人帮忙七手八脚的把克己拉了上来。此时的克己胸部己经堨了下去，七窍都往外流血。赤脚医生来看了看说：“肋骨全部都断了，赶紧的送大医院”。忙凤儿也从田里一边哭一边赶了过来。众人正要把克己往小船上抬，克己直摇手，把龙德喊到身边，拉着龙德和忙凤儿的手：“不要送医院，我晓得我要死了。我不想死在外面做孤魂野鬼，把我弄家去，我要死在家里。龙德哥哥，我求你一件事，我死后，这个家庭就交儿把你。你要帮我照顾好忙凤儿，帮我把两个伢儿带儿大，帮他俫成家立业”说完就把忙凤儿手交到龙德的手上，满眼的泪水和血水，定定的盯着龙德。龙德紧紧握住克己的手，一边哭一边说：“兄弟，你放心。我不管吃多大的苦，都把这事做好，从现在起你的小伙就是我的小伙”

克己的丧事是龙德做的主。丧事办得很风光。龙德跑了几十里路到东台请了十几个和尚做了法事超度克己。那时候庄上死人是不用和尚的。周围庄上也没有和尚。从克己后庄上老人死了都找和尚来吹打念经了。

服务站倒了。龙德住到了克己的家里。龙德是没日没夜的做，两边的责任田都要种，那时候没有机械全靠人力。一个忙场下来，龙德人都瘦了一壳。庄上人都舍不得他，要他慢点儿做，不要这么卖命。朋友们一有空也都来帮忙。问题是一农忙大家都忙，所以帮也帮不了多少。

克己的两个儿子正善正美也非常的懂事，小小的年纪就懂得帮忙做家务。农忙的时候，龙德和忙凤儿常常是早上天不亮就下田，直到乌漆通黒的看不见做才归家。早饭同中饭都是两个小伙煮熟了送下田，两个小伙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，一前一后把钢钟锅儿抬下田。庄上人个个都说：“忙凤家这两个小伙懂事”。